[親子書房]捕捉飄忽的詩意——下雪天全國兒童文教

文／張明薰　文字工作者

書名／《下雪天》

文、圖／艾茲拉‧傑克‧季茲

譯者／柯倩華

出版／上誼文化公司

繪本是一種圖文結合的文本，這種形式有很大的發揮空間，能夠塑造出單純文字無法達到的效果。以一種事實上過度簡化但是很方便的分類方式來說，有些繪本是「左腦型」：文字有條理、有連貫性、有情節發展或者某種清楚的主題；相對的，有些繪本是「右腦型」：文字十分簡單、跳躍式的內容，但能夠捕捉到倏忽即逝的感受或一閃而過的思緒，也就是我們所說的「詩意」。

左腦型的繪本很容易講述，因為邏輯連貫的內容可以很容易的被解讀，符合我們這些左腦被充分訓練的成年人的偏好。然而，偶爾我們也需要看看右腦型的繪本，讓長期受到壓抑的直覺感受力與想像力重新活化一下。《下雪天》就是很典型的右腦型繪本，內容隨興，有流水般的意趣，每一個跨頁就是一個當下的片刻，完整而獨立。

內容正式開始的第一個跨頁，就讓我們看到大片鮮豔的紅色與橘色。那是小男孩彼得房間裡的壁紙花色，他剛從床上坐起，身上穿著黃底印花布睡衣，襯托他的黑皮膚和非洲裔的輪廓。這本書最早出版於1962年，在那個種族歧視仍然嚴重的時代，彼得是美國第一個非洲裔的繪本主角，他坐在充滿非洲色彩的房內，看著窗外覆蓋著白雪的建築物，裡外形成強烈對比。

下一個跨頁，就是他走出屋外。文字這樣敘述：「路邊堆了好高好高的雪，空出一條可以走的路。」畫面以簡單的幾何線條表現建築物，而占了最大面積的雪，就像彼得面前的一座小山丘。這巨大的雪堆，並不是單純的白，裡面藏著藍灰、淡玫瑰色、淺黃與橄欖綠等混雜的色彩，相形之下，彼得全身色調均勻而飽和的朱紅色連身衣帽，彷彿可以直接感覺到他興奮的溫度，對比於周遭環境的冷。這個意象又隱隱約約讓人感覺到，這有如懷抱著單純的初生之犢心態，走進隱微、複雜而未知的廣大世界中。在表面的敘事背後，能夠引出多元的解讀與感受，作者成功的以圖像表現出詩一般的多元歧異性。

接著，彼得開始用自己的身體探索雪地。他走出外八的腳印，又走出內八的腳印，除了點狀的腳印外，他還發現，在地上拖著腳走路，就可以在雪地上畫線；在地上撿起樹枝，還能拖曳出第三條線，他用樹枝拍打樹上的雪，直到雪掉下來砸到自己的頭。在這些過程中，畫面背景似乎也隨著彼得主觀的感受而改變色調：從充滿新鮮感的橘、黃、棕等暖色系開始，接下來襯托雪地上拖曳足跡的，是空無一物的藍紫灰色，透露出一種孤獨感；彼得用樹枝戳樹上的雪時，除了雪塊受到驚擾般的脫離樹枝之外，背景也用曖昧不明而紛雜的紫色，帶來不穩定感與不安感，直到雪落在彼得頭上，彼得彷彿逃走一般，往頁面上方奔去，在他背後印著兩行腳印的大片白色雪地，彷彿腦袋受到震驚的空白，這也為後面的內容埋下伏筆。

下一個跨頁，彼得跌坐在雪堆世界的山谷中，兩、三個小孩從高處對他擲雪球。「他以為和大哥哥們打雪仗會很好玩，後來，他才明白，自己還不夠大。」兩、三筆就精準勾勒出兒童群體的面貌，以及每個人在成長過程都曾面臨的第一次人際挫折。這個跨頁背景幽深的黑、紫、墨綠，直接將讀者帶回自己生命中那個黑暗的瞬間，但是作品不能停留在被情緒折磨的層次上，到了下一個跨頁，彼得做出一個微笑的雪人、玩了雪中天使遊戲，背景又恢復溫暖而鮮活的顏色。

接著，他爬上一堆很高的雪，假裝自己在爬山，又一路滑到山腳下，背景也配合他的想像，宛如刮著暴風雪一般。整個雪地探險，若要解讀成一則成長寓言，似乎也行得通；若有一千個讀者，就會有一千種不同的解讀方式。

然後彼得回家了。他把一個雪球藏在口袋裡進了家門，跟媽媽分享一天的心得，泡澡時仍不斷回想著這些事；但是當他上床前，發現口袋裡的雪球不見了，只剩下一灘水漬，彼得感到很傷心。雪球有如他這一天奇妙探險的見證，一種生命歷程的信物。在夢中，所有的雪都被太陽融化，只留下沙漠般乾涸的黃色。在此，雪讓我們聯想到珍貴卻容易失去的事物，在嚴酷的環境下一一蒸發，失去了這些珍貴的事物，生命就如荒漠一般失去滋潤。不過就在下一頁，彼得一早醒來，就看到新的雪花紛紛落下，後面襯托著洋溢幸福感的粉紅色。最後一個跨頁中，彼得和朋友一起走進雪地，在山谷般的雪堆空隙中，露出遠方的地平線，彩色的雪片飄浮在空中，讓原本孤寂的藍色天空充滿活力。在這裡，最初的複雜變成了繽紛多彩。

當陪孩子閱讀這種「右腦型」繪本的時候，就盡量讓孩子以他自己的方式去感受，讓孩子引導我們吧。

客戶評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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