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到路上辦喪事的場景,孩子問:「人死了會去哪裡?」看到殭屍鬼片,孩子問:「死了會變成鬼嗎?」到醫院探視親屬,孩子問:「人死了,會不會痛?」」
根據孩子不同的年齡,家長想跟孩子談這重大的議題,要如何引導?孩子會受到大人在面對與處理的態度上程度不等的影響,如果,大人想要用「不可怕」或很卡通的方式帶過,可能會讓孩子產生更多想像,而無法理解死亡雖然是再也看不到,但感情是綿延的。
用愛說再見
失去至愛在生理上可能出現失眠、難以入睡、做惡夢、胸口悶痛、頭痛、憂傷、沒胃口、想哭卻哭不出來,或大量哭泣等特徵,及情緒低落、悲傷、罪惡感、想追隨死者一起死的意念。因此,避而不談反而會使悲傷的症狀延遲,甚至惡化成憂鬱或想死的意念與行動。人生在世不免生老病死,生命的過程也在每一個階段有其情緒的特色:因為很愛的人生病會擔心,因此很愛的人離世而陷入空虛、失落、悲傷;對於亡者,因為他跟我們的關係不同,表現出來的難過差異也會很大,然而,生死由天無法預料,我們只能掌握活著的時候,珍惜每一段與親人相處的時光。
曾經和一個喪偶的太太諮商,她住在臺南,有兩個小孩,一個小一、一個小三。先前,她的先生罹患癌症,不知來日剩多少而身心煎熬,後因先生要去北部的醫院治療,太太決定跟先生共進退,於是在臺北租了房子,幫孩子轉了學。孩子轉學到臺北後,太太整天在醫院,等孩子下課後再帶孩子去看先生,就這樣陪先生到最後,總共待了兩年;先生走後,他們又回到臺南的家中,一家四口變三口。先生離世前,全家人選擇在一起,沒有迴避孩子到醫院陪伴先生,往後大家想念先生時雖然會哭泣,但全家人可以一起面對;孩子變得成熟懂事,太太獨立起來,他們選了以前一家四口都會去的遊樂場所再一起旅遊,雖然先生不在了,他們還是會好好的扶持彼此。太太說,雖然孩子當時還小,但一起經歷這些,說是她要給孩子力量,不如說孩子也給了她力量;而先生在這段過程中仍與孩子尋常的說話,沒有被刻意分開,因此,直到離世前全家人都不孤單。筆者看到這一家雖然悲傷,愛卻是扎根得很深。
認識死亡、面對死亡
讓孩子經歷親人的死亡是不是太沈重?有些家庭不想加重孩子的負擔,有時會以「親人去遙遠的地方」來處理,反而給孩子徒留想像空間:「為什麼要丟下我離開?」「為什麼不回來?」「是我不乖嗎?」「是我做了什麼,他才會去遠方不再回來?」有一種莫名的罪惡感油然而生,未盡之事徒留遺憾,擺放在心。
若是因疾病的離世,因為有明確的原因,所以跟孩子解釋,孩子就比較不會亂想。以案例而言,大人可以試著以平和的語氣跟孩子說:「爸爸生病了,必須住院治療,疾病很嚴重,但醫生會努力的救治爸爸。」而每一回到醫院,爸爸跟孩子說,不管如何,他會努力的對抗病魔,雙方盡量對彼此傳達努力與求生意志。孩子的能力有限,當他陷入無助時,爸爸媽媽可以對孩子說,只要能夠好好讀書、好好吃飯,把自己照顧好,就是在幫忙了;有些敏感的孩子可能會很憂慮,此時家人可以試著就堅信的生命價值、宗教觀和孩子談開,而非說「不要想太多」。這段未知的過程、看著家人受疾病侵襲的歷程很煎熬,但重要的是大家在一起,共同努力直到最後一刻,並在分別時給予祝福,因為難過是無法避免的,經歷傷心需要時間才能平復,而平復期可能長達幾個月到一年,所以,擁有這段共同努力的回憶更顯得彌足珍貴。
有些死亡是突如其來的,例如意外車禍、天災,或是自殺、他殺,這類事件通常令人難以接受,而當當事人無法接受,憤怒怨氣難以平衡,就不太容易以平緩的語氣對孩子解釋,但懷抱著對命運的不公平、無法釋懷的怪罪抱怨,可能會使家人懷憂喪志,創傷蔓延。筆者曾經協助一個歷經母親車禍喪生的家庭,爸爸太過悲傷,甚至要求就讀國小的兒子不要哭,因為只要聽到孩子的哭聲,爸爸也會崩潰。不能哭出來的孩子,悲傷難以宣洩,對於肇事者的悲憤,轉化成乖張的行為,每日在學校上演上課不進教室、跟同學吵架打架、不寫功課,亂畫考卷、行為脫序,老師發現後,趕緊轉介心理師。案例中,父親的痛苦難以宣洩,連帶孩子的求助也無法被父親聽見。
避談生死、不接觸都不會比較平靜。當失去親人時,即便是大人也很難受,所以情緒的表達非常重要,真的難以言喻時,不要壓抑不哭,就算流下眼淚,也可以說出想念的感覺、失去的難過,一起懷念親人在世的點滴。不哭不會比較勇敢,情緒抒解後才有辦法思考未來怎麼辦。
失落的過程,我們不知道要經過多久才會慢慢恢復平靜,但可以知道,因為體驗過哀傷,開啟了彼此之間的同理,不要把這道門堵住了。試著給彼此安慰,伸出雙手擁抱,在這個情感的交流中,也許看不到往生者,卻因對往生者的回憶,連結了彼此,化成正向的思念與回顧,將死亡轉換成對生命的珍惜。
文/羅秋怡 上善心理治療所院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