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社會是否進步、具有包容性,其中一個指標就是:有特殊需求的人是否有足夠的資源幫助他們克服問題,讓他們能和多數人一樣的自由行動、受教育、求職、娛樂或成家。在這方面,臺灣顯然還有努力的空間。儘管我們的人權意識已經提高,但是在學校中,依然會有家長不希望自己的小孩和特殊學生同班,只因為擔心特殊學生占用老師更多的注意,剝奪自己孩子的資源。然而,讓小孩理解人的個別差異並懂得尊重,正是我們這些大人必須教導他們的。
聽障者面臨的困境與問題
在各種障礙中,聽障算是相當大的族群。根據衛福部統計,我國的聽障人口有逐年增加的趨勢。這麼多的聽障者,他們是否被充分理解、他們的需求是否被重視呢?根據一些聽障者自述,他們在求學階段遇到最大的問題,就是無法和同學充分溝通,別人覺得和他們說話太麻煩而將他們排除在外,讓他們無法融入群體而感到疏離;老師多半不會手語,也不知該如何教導聽障生,導致聽障生的學習成果低落;在啟聰學校就讀的學生,又因為與外界隔離的環境,與家人互相溝通理解的時間更少,導致更孤立的處境。這些問題,恐怕是我們多數人不曾想過的。
《我的妹妹聽不見》是一本講述聽障者的書,平實的敘述,沒有太多讓人迷惑的資訊,非常適合用來讓孩子初步了解聽障者的生活。書中的主述者「我」有個聽不見聲音的妹妹,她們每一天的生活和別人差不多,但又有些不同。妹妹會彈鋼琴,能夠感覺到聲音的振動,但是無法唱歌。當姊妹一起玩的時候,姊姊會意識到必須讓自己在妹妹的視線中。妹妹可以說話,但是發音很難標準。她會用手觸摸收音機,感覺它正在播放。除了聽不見之外,妹妹和其他小孩毫無不同,也喜歡玩耍,有各種敏銳的感受、有自己獨一無二的個性和情緒。
聽障者溝通的媒介
透過書中的各種生活細節,我們看到了聽障者的親人如何配合她的需求,如何透過互動了解聽障者的認知與想法,讓讀者很自然的產生理解。舉例來說,書中有一段敘述姊妹之間的溝通:她們可以聽懂對方的意思,姊姊必須說得很慢,也需要配合手勢來溝通;但是有一天,姊姊戴了一副很大的太陽眼鏡,鏡片顏色很深,妹妹就逼她把眼鏡拿下來,「因為她想知道 我深棕色的眼睛要告訴她什麼呢?是不是我寧願玩球,不玩家家酒?是不是我聽到媽媽叫我們,卻不想進家門?」這一段讓我們理解,聽障者的溝通方式非常視覺化,當太陽眼鏡遮蔽了眼神的傳達,看起來就像一種疏遠與隔離的信號。同樣的,聽障者與別人溝通的時候,也需要大量的臉部表情和手勢幫助表達。就如書中另一段所提到的:「妹妹不常告訴我她的感受,有時候,她甚至無法用手勢表達。但是,如果她生氣、快樂或難過,妹妹是我所知道最會用臉或肩膀表達的人。」
妹妹之所以不常告訴姊姊自己的感受,有可能是因為聽障者使用的溝通媒介——不論是手語還是表情——很難傳達嚴謹的邏輯、抽象的形式與模糊的隱喻。但他們會發展出與聽人截然不同、更直觀的溝通模式,「用臉或肩膀表達」就是其中之一。如美國心理醫師奧立佛‧薩克斯在他的作品《看見聲音:走入失聰的寂靜世界》中所提到的:「手語這種視覺語言的存在,以及隨之而來對知覺與視覺的增強,讓我們見識到大腦潛能之豐富,恐怕超出我們的想像,也讓我們見識到神經系統遇到新的狀況非得適應的時候,其可塑性與能力實無窮盡。」這一點在《我的妹妹聽不見》當中,也寫到了聽障者與聽人的能力差異:姊妹倆在屋後草叢中悄悄靠近野鹿的時候,姊姊傾聽細微的聲音,妹妹則留意草叢的動靜。
藉由繪本進入聽障者的世界
作者之所以能夠寫出與聽障者如此細膩的互動過程,跟她自己有個聽障的妹妹有關。她從小就和母親與妹妹一起上聽障兒童的溝通課程,這個深刻的經驗讓她想了解聽障者的特殊文化與世界,因此寫出了這本書。至於插畫的部分,繪者很聰明的選擇樸素的寫實畫風,完全以鉛筆素描不上色,表現一個只以線條和陰影構成的安靜世界。在色彩鮮豔、風格迥異的繪本作品中,這種安靜的風格、平實的敘事反而能突顯歷久不衰的真實感。
這本書適合以沉靜的方式閱讀,不過要了解聽障者的文化與世界的話,這本書只是個開始。如果要親子共讀的話,建議家長可以先搜尋一下關於聽障者的生活心得分享,才有辦法回答孩子提出的問題。
書名/《我的妹妹聽不見》(《I Have a Sister-My Sister Is Deaf》)
作者/珍恩•懷特豪斯•彼得森
繪者/黛博拉•雷伊
譯者/陳質采
出版/遠流
文/張明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