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熊曣 臺北市立大學心理與諮商學系助理教授
夫妻的結合往往來自兩種相反的類型:那剛強與柔弱的;那操控與順從的;那獨立與依賴的;那嚴謹與隨性的……越是極端的類型,越容易相互勾纏且形成命定的配對,此種現象還可以美其名為彼此「互補」。
老子《道德經》亦曰:「有無相生,難易相成,長短相形,高下相傾,音聲相和,前後相隨。」根據老子的說法,宇宙的運作原本來自兩種相反的力量,而夫妻關係亦然。只是在以男性為主流的父權社會中,女性特質如:柔軟、溫和、順從、忍讓……未必生來自有,而是在「男尊女卑」的框架中逐漸內射(introjection)而成。尤其中國古老傳統,婦女被要求夫唱婦隨、三從四德、嫁雞隨雞、不棄不離,彷彿女性只是男性之附庸,不能有絲毫自我意識。
女性果真如此脆弱嗎?其實不然。女性,長久在母女關係互動過程中,似已產生母性特質與慈愛力量的典範移轉。女性慣常扮演家庭照顧者的角色,且在關係中經年累月付出,似已培養出關懷與同理的素養。女性,長久以來被要求犧牲奉獻、無私無我,無形中也已內化成一股堅強的韌力,在面對困境時,女性往往比男性更能化解危機、轉化生命。
研究女性主義的學者R. T. Eisler曾寫過《聖杯與劍》一書,她從西方歷史脈絡與文化傳統的觀點看兩性發展,並用聖杯與劍來形容女性與男性的不同本質。她也認為女性與男性應建立分工合作的伙伴關係,方能帶動社會與文明的進步。「互補」無疑是共構關係的法寶,而在講求兩性平權的當代,「對稱」亦被強力訴求。表面上,「對稱」意謂男女應勢均力敵、平衡發展,但其實男女雙方無需相互廝殺,直到劃出一道血流成河的對稱軸,方才偃兵息甲。
筆者反而覺得中國的太極圖更能代表兩性關係的本質。太極圖的陰陽兩面,既互補又對等,而且兩股相反的力量在滾動、變化與成長的歷程中,不斷共構出和諧且完整的圓形。因此「互補」與「對等」應是兩性互動的最佳模式,夫妻站在「對等」的位置上,應不斷溝通、磨合,既能各自發展,又能讓彼此的特質和能力互補,使自我動能與家庭產值達到最大化。
在實際的婚姻生活中,夫妻如何共構雙贏的伙伴關係呢?筆者提出以下三點:
1.家庭角色功能的整合
家庭角色功能過高或過低,都會影響自我功能的發展。因此夫妻從初婚期到年老期,隨著社會變遷與家庭結構改變,必須針對家庭角色功能不斷進行整合。
以新婚數年的李氏夫婦為例,李先生原是個不折不扣的媽寶,他倍受母親呵護,從小到大不曾吃過隔夜飯;做為職業婦女的李太太並不熱衷廚藝,因此婆婆總是嫌她懶散。媳婦則認為自己上了整天班,到家已是強弩之末,能把買來的便當擺上桌已是仁至義盡。這對夫妻的角色功能在初婚期就未整合,到孩子出生後,不論孩子夜半哭鬧或身體不適,都是由李太太負責打理;李太太每天像在打仗,李先生卻袖手旁觀,且日積月累,孩子只認媽媽,爸爸好像是家裡的陌生人。
如果李氏夫婦還想維繫婚姻關係,必須從他們的家庭角色功能開始從長計議。
2.子女教養態度的一致性
教養子女的理念和方法有眾多版本。至於哪一種版本最好?其實因人而異,適用於甲小孩的,不一定適用於乙小孩。然而不論採用何種取向,夫妻之間應有一致性(即使一個扮白臉,一個扮黑臉)。如果家庭中出現雙頭馬車,夾在中間的小孩不是莫衷一是、左右為難,就有可能左右逢源、投機取巧,均不能達到管教的目的。總之,教養孩子是一門大學問,夫妻不僅要同心,且應虛心學習。
3.共同面對家庭生命的壓力源
夫妻從初婚期到年老期這段漫長的歲月,必然會碰到大大小小的壓力源。如果力量分散,即使碰到的只是小問題,也有可能越演越烈;如果力量整合,即使地動天搖,仍可以安然度過。
以陳氏夫妻為例,他們像其他成千上萬的夫妻,帶著憧憬走進婚姻。婚後不久,陳太太懷孕了,夫妻抱著高度的期待迎接新生命,沒想到陳太太因妊娠毒血而早產,新生兒不滿七個月就呱呱落地;小命雖然保住了,但日後卻成為多重障礙的孩子。陳氏夫妻用生命去愛他們的孩子,不論遭逢多大的困難,兩人均共同面對,他們的心也因為這個孩子而更加緊密。
陳氏夫妻既勇敢又成熟,而且能把生命中的劫數變成祝福,關鍵在於他們能同心協力、合作無間。至於夫妻之間如何共構一生一世的伙伴關係?他們必須不斷協商與調適,不僅能相互同理,並且互為主體,如太極圖一般。